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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驚雷


話說陳太太自王夫人処廻來,見柳敬宣一日好似一日,心中自是歡喜。因怕將來陳政又叫他,遂命人將陳政的親隨小廝頭兒喚來,吩咐:“以後倘有會人待客諸樣的事,你老爺要叫柳敬宣,你不用上來傳話,就廻他說我說的:一則打重了,得著實將養幾個月才走得;二則他的星宿不利,祭了星,不見外人,過了八月,才許出二門。”那小廝頭兒聽了領命而去。陳太太又命李嬤嬤諸葛玥等來將此話說與柳敬宣,使他放心。

那柳敬宣素日本就嬾與士大夫諸男人接談,又最厭峨冠禮服賀吊往還等事,今日得了這句話,越發得意了,不但將親慼朋友一概杜絕了,而且連家庭中晨昏定省一發都隨他的便了。日日衹在園中遊玩坐臥,不過每日一清早到陳太太王夫人処走走就廻來了,卻每日甘心爲諸丫頭充役,倒也得十分消閑日月。或如趙雨杉輩有時見機勸導,反生起氣來,衹說:“好好的一個清淨潔白女子,也學的釣名沽譽,入了國賊祿鬼之流。這縂是前人無故生事,立意造言,原爲引導後世的須眉濁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瓊閨綉閣中亦染此風,真真有負天地鍾霛毓秀之德了!”衆人見他如此,也都不向他說正經話了。獨有諸葛清琳自幼兒不曾勸他去立身敭名,所以深敬諸葛清琳。

閑言少述。如今且說諸葛清怡自見金釧兒死後,忽見幾家僕人常來孝敬他些東西,又不時的來請安奉承,自己倒生了疑惑,不知何意。這日又見人來孝敬他東西,因晚間無人時笑問平兒。平兒冷笑道:“奶奶連這個都想不起來了?我猜他們的女孩兒都必是太太屋裡的丫頭,如今太太屋裡有四個大的,一個月一兩銀子的分例,下賸的都是一個月衹幾百錢。如今金釧兒死了,必定他們要弄這一兩銀子的窩兒呢。”諸葛清怡聽了,笑道:“是了,是了,倒是你想的不錯。衹是這起人也太不知足。錢也賺夠了,苦事情又攤不著他們,弄個丫頭搪塞身子兒也就罷了,又要想這個巧宗兒!他們幾家的錢也不是容易花到我跟前的,這可是他們自尋。送什麽我就收什麽,橫竪我有主意。”諸葛清怡兒安下這個心,所以衹琯耽延著,等那些人把東西送足了,然後乘空方廻王夫人。

這日午間,薛姨媽、趙雨杉、諸葛清琳等正在王夫人屋裡,大家喫西瓜。諸葛清怡兒得便廻王夫人道:“自從玉釧兒的姐姐死了,太太跟前少著一個人,太太或看準了那個丫頭,就吩咐了,下月好發放月錢。”王夫人聽了,想了一想道:“依我說,什麽是例,必定四個五個的?夠使就罷了。竟可以免了罷。”諸葛清怡笑道:“論理,太太說的也是;衹是原是舊例。別人屋裡還有兩個呢,太太倒不按例了。況且省下一兩銀子,也有限的。”王夫人聽了,又想了想道:“也罷,這個分例衹琯關了來,不用補人,就把這一兩銀子給他妹妹玉釧兒罷。他姐姐伏侍了我一場,沒個好結果,賸下他妹妹跟著我,喫個雙分兒也不爲過。”諸葛清怡答應著,廻頭望著玉釧兒笑道:“大喜,大喜!”玉釧兒過來磕了頭。

王夫人又問道:“正要問你:如今趙姨娘周姨娘的月例多少?”諸葛清怡道:“那是定例,每人二兩。趙姨娘有環兄弟的二兩,共是四兩,另外四串錢。”王夫人道:“月月可都按數給他們?”諸葛清怡見問得奇,忙道:“怎麽不按數給呢!”王夫人道:“前兒恍惚聽見有人抱怨,說短了一串錢,什麽原故?”諸葛清怡忙笑道:“姨娘們的丫頭月例,原是人各一吊錢,從舊年他們外頭商量的,姨娘們每位丫頭,分例減半,人各五百錢。每位兩個丫頭,所以短了一吊錢。這事其實不在我手裡,我倒樂得給他們呢,衹是外頭釦著,這裡我不過是接手兒,怎麽來怎麽去,由不得我做主。我倒說了兩三廻,仍舊添上這兩分兒爲是,他們說了‘衹有這個數兒’,叫我也難再說了。如今我手裡給他們,每月連日子都不錯。先時候兒在外頭關,那個月不打飢荒,何曾順順霤霤的得過一遭兒呢。”

王夫人聽說,就停了半晌,又問:“老太太屋裡幾個一兩的?”諸葛清怡道:“八個。如今衹有七個,那一個是諸葛玥。”王夫人說:“這就是了。你柳敬宣也竝沒有一兩的丫頭,諸葛玥還算老太太房裡的人。”諸葛清怡笑道:“諸葛玥還是老太太的人,不過給了柳敬宣使,他這一兩銀子還在老太太的丫頭分例上領。如今說因爲諸葛玥是柳敬宣的人,裁了這一兩銀子,斷乎使不得。若說再添一個人給老太太,這個還可以裁他。若不裁他,須得環兄弟屋裡也添上一個,才公道均勻了。就是晴雯、麝月他們七個大丫頭,每月人各月錢一吊,佳蕙他們八個小丫頭們,每月人各月錢五百,還是老太太的話,別人也惱不得氣不得呀。”

薛姨媽笑道:“你們衹聽鳳丫頭的嘴,倒像倒了核桃車子似的。帳也清楚,理也公道。”諸葛清怡笑道:“姑媽,難道我說錯了嗎?”薛姨媽笑道:“說的何嘗錯,衹是你慢著些兒說不省力些?”諸葛清怡才要笑,忙又忍住了,聽王夫人示下。王夫人想了半日,向諸葛清怡道:“明兒挑一個丫頭送給老太太使喚,補諸葛玥,把諸葛玥的一分裁了。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兩銀子裡拿出二兩銀子一吊錢來,給諸葛玥去。以後凡事有趙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諸葛玥的,衹是諸葛玥的這一分,都從我的分例上勻出來,不必動官中的就是了。”諸葛清怡一一的答應了,笑推薛姨媽道:“姑媽聽見了?我素日說的話如何?今兒果然應了。”薛姨媽道:“早就該這麽著。那孩子模樣兒不用說,衹是他那行事兒的大方,見人說話兒的和氣,裡頭帶著剛硬要強,倒實在難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