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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1 / 2)





  下场时威尔斯把一张医生的名片塞进梁如琢的口袋,无奈拍他的肩:“我很难过知道这个消息,这是我的朋友,也许他能帮你。如果举行婚礼请务必叫上我,愿上帝保佑你可爱的小家伙。”

  梁如琢离开时甚至在教堂里不甚熟练地祷告,然后对着镜子里浑身血污的自己嘲讽一笑。他这种半辈子陷在泥里人,即使死也只能下地狱,却在为美好的生命祈祷天堂。

  上午做复健时文羚疼得乱窜,躲到钢琴底下发抖,被他抓了出来,按在怀里替他弯曲手指和握拳,文羚说他太粗鲁了。

  梁如琢扣住他不让走,不然还有更粗鲁的。

  文羚把手背到身后,指着那架三角钢琴:“你给我弹首曲子听,我就好好做训练。”

  梁如琢掩饰地咳嗽了一声。

  他并不会弹钢琴,这只是一种绅士的摆设。

  “好。你好好做一周,我就弹给你听。”

  文羚点了头,咬着牙努力攥拳。

  梁如琢则暗中联系了一位钢琴家教,备注“我毫无基础”。

  梁如琢工作之余守着文羚不放的时间少了。文羚端着一杯牛奶去一间新开辟出来的琴房寻找他,隔着门缝悄悄望着梁如琢僵硬地对着五线谱寻找琴键,家教老师坐在一边手拿教鞭指点。

  文羚欣慰地靠在门外听那些古怪的调子。姐姐曾经对他说,画画是减轻痛苦的良药,如琢很痛苦,甚至变得越来越敏感,他也需要一剂良药,让他暂时忘记痛苦。

  因为自己离去是种必然。

  文羚没想到,梁如琢花了一周学会的是那首《g iach ha》,翻译过来叫《带我回家》,是他在拉斯维加斯告诉他的那首德国中世纪民谣。

  他手指修长,即使是死记硬背的指法按在琴键上也有种无与伦比的美感,无名指的婚戒光泽闪动。梁如琢随着曲调用德语低唱着歌词,男人的嗓音深情动听。

  文羚背靠着琴凳坐在长毛地毯上,凝视自己右手上的伤疤。很少有人会用梦想去换爱情,但如果再来一次,他仍然会为他挡。

  他心中有画面构思了很久很久,在辞世前务必呈现给世人。文羚躺了下来,用左手指尖轻轻描摹着梁如琢的侧脸,在他背后添一双翅膀。时间不多了,那是一幅需要精雕细琢的图,他从未如今天一般拥有过如此充沛的创作欲,就像上天的谕言传达到了他脑海中,疯狂搅动着他的心绪。

  安德烈玫瑰在花园中盛放,斑斓绚丽的花朵一年四季不间断,他看得出梁如琢的心思,希望他常开不败,渴望永远把他留在人间。

  梁如琢亲吻了他的脸颊,戴上皮手套披上外套离开,嘱咐他乖乖等他出门一小会儿。

  文羚乖巧地踮脚吻他的嘴唇,随后去满植着蔻丹的花园阳台朝他轻轻招手。梁如琢走后,他从柜中拿出铅笔橡皮,左手笨拙地握着画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练习排线。

  梁如琢循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位埃塔医生的私人诊所,说明了来意,他没有像以往谈条件的方式试探对方的底线,而是上来就表明了态度,只要能治好,随意开价,证明自己的真诚。

  埃塔医生了解过情况,提出他们有一项药物研究专门针对文羚的症状,已经有多例动物体实验成功案例,尚未成功进行人体临床实验,在证明治疗方式安全之前他们只能采用符合规章的手术方式为文羚治疗,同时加以心理医生的帮助。

  “或者,病人本人愿意尝试,自愿做我们的实验体,但药物作用激烈……”

  “失败会怎样?”

  “当场死亡。”

  梁如琢食指抵着嘴唇思考,眉头紧锁。去给人类医学当无私牺牲的小白鼠即使文羚愿意他也不允许。

  他忽然接了个电话——威尔斯发来一个位置,说姓唐的那个女人找到了,继续盯还是绑走。

  第51章

  文羚的左手已用到能顺利排出间距整齐的直线和弧线的程度,除练习排线之外他打了一抽屉新画草稿,反复修改作废仍旧没有一幅令他满意。

  其实每一幅草稿画出来都会是佳作,但缺少一种文羚现在尚未领悟的灵魂。艺术家们都有一套独特的本领向作品中灌注灵魂,文羚却认为灵魂并不应是创作者赋予的,那样作者就会是上帝,好的作品不需要上帝,它们自己应当拥有智慧和思考能力,灵魂反而是应运而生的。

  左手运用自如后,他给梁如琢表演了一个绝活,一手画正五角星一手画正六角星,右手反而不如左手画得标准了。因此被如琢奖励了一次海边约会,他喜欢海滨约会,同龄人们会友好注视他,用各国语言和他搭话,如琢总会在这个时候叫他去看螃蟹,他跟着去了,发现并没有螃蟹,如琢说螃蟹跑了,他查过资料说这个时间不会有螃蟹,但还是一如既往欣然上当。

  如琢想当一个称职的叔叔,但他只是一个爱吃醋的小朋友。

  他们去了世界各地的美术馆,在佛罗伦萨,梁如琢说“我想把你放在维纳斯的贝壳上”;在巴黎卢浮宫,他又说“如果我认识达芬奇,一定让他画你的微笑”;在威尼斯,他说“提香歌颂女神的方式是将其画为可以占有的肉体,我却占有了你这么多次”。

  赞美听得多了,谁都不舍得去死的。

  近来梁如琢外出工作的次数也太频繁了些。文羚待着无聊,坐着轮椅转到橱柜边慢悠悠寻找好玩的东西。他的腿开始浮肿无力,走路变得很难受,为此只能暂时取消这半年的出行计划。

  一排陈旧的录像带竖直摆放在木格子里,编号从一到十,但少了第三盒。

  “在看什么?”梁如琢敲了敲门才走进来。近来文羚病发频繁,他很少会从背后偷偷抱他,甚至进房间都会敲门提醒。

  文羚皱眉:“说了不需要敲门……这是你自己家啊。”

  梁如琢把他从轮椅上抱出来,捏捏腿再捏捏屁股:“疼不疼。”

  “嗯……”文羚埋头进梁如琢肩窝,“别使劲儿就不疼。”

  梁如琢有事跟他商量,强压心绪铺垫了一大段,终于开口说,过一阵子想带他去做个小手术。

  文羚平时就很抗拒医生,听到手术两个字也浑身发冷,小声问:“多小的手术?开胸的那种吗?能做早就做了,不会等到现在,我的病和别人不一样。”

  梁如琢耐心解释这次手术的成功率。他已经为此准备了太久,如果不是希望很大值得一试,他绝不会冒这个险。

  “你知道我有多怕疼。”文羚精神略显萎靡,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如果没成功呢,我还想多和你待几年。”其实像现在这样行尸走肉般活着已足够残酷,可他身边有梁如琢陪着,连痛苦都变成了能随时撒娇的理由。

  他被抱着洗了澡,被抱出浴室,再被小心轻放到卧室床上。

  “我可以走路,还没瘫痪呢。”他看见梁如琢紧锁的眉头从他拒绝手术开始就没有再松开过,于是伸手把他的眉心展平,搂着脖颈爬到了梁如琢身上,把夜灯关了。

  梁如琢拍拍他的腰:“乖,该睡了。”

  “你才三十五,怎么可以长皱纹,不要拧着眉。”文羚舔他的耳廓,在他耳边呼出温热的气息,“我们好久没做了,昨晚你趁我睡着以后一个人看片儿,还把床单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