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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第17节(1 / 2)





  夏柳耽恐是他这辈里最没架子,最不像王爷的王爷。

  他嫌麻烦,封地里的事净交官府,事儿不大管,生辰也不爱大办,但他爱上街,爱到处出溜着玩儿,城里卖花鸟鱼虫的故都识得他。王府排面毕竟搁在这,请帖一下,到了日子说不得都得来凑热闹。

  张和才去年方调来王府便遇上了夏柳耽生辰,当时他诸事不熟悉,照着宫中规制请了些人来,结果让夏柳耽好一通说,嫌他麻烦事。

  今年再办,张和才长心眼儿,提前和夏柳耽请示了,除了戏班的大台子一切从简。可便是省了长街三十桌的大流水猪宴席,请个戏班子来家唱几日堂会,府中各开院门起他十桌小流水,也足够张和才忙的了。

  夏柳耽生辰当日景王府府门大开,宾迎四方,来者皆有位子坐。

  王府中内外院院门也皆敞了,几进院子通成一道长路,张和才打聚仙楼请了俩个有名的金勺大师傅,又去道台府其大人那,借了他擅歌新声的四十人大家班坐台,正午夏柳耽四方敬了酒,起筷开席,府中喧闹哄堂,一时热闹。

  裘藍湘知他今日生辰,也赶在正午开席前回来,备了份厚重大礼,带着辽书坐在头席偏座。只她实在是忙,吃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辞宴下桌,匆匆又要出府去。

  大席开了张和才总算才能喘口气,王爷吃食时他抽空去了趟茅厕,出来时正见裘藍湘带了辽书拎着裙角,自园路朝外走。

  他心下还记着那沓银票的好,便忙赶上去下了个礼道:“裘家主。”

  裘藍湘抬手扶起他,道:“张总管有事?”又道:“边走边说罢。”话落拉着他走起来。

  张和才一头雾水,但见她如此匆忙,他眼神再不济也不会拦挡,堆笑道:“裘家主您匆匆往何处去?”

  裘藍湘道:“往东郊巷方向去。”

  张和才反引道:“奴婢给您引条近道儿。”

  抬臂一指,张和才小步奔到头前去,领着裘藍湘二人往王府一条偏道引。

  二人顿下脚步,转随他去,三人在园中匆匆疾行许时,绕开一件山水,张和才寻到后面一小门,掏了腰上钥匙打开锁,裘藍湘推门朝外一望,外间一条僻静巷子,直直通出赫然便是东郊巷口。

  裘藍湘笑一笑,对他礼道:“多谢张总管了。辽书。”

  辽书跟从冷淡一礼,二人顺小门出,直奔东郊巷而去。

  张和才望他二人走远,挠挠脸,锁上小门,转身回内院,欲去吃些东西。

  谁知走了没两步,他忽听得檐上几声响动。

  张和才一抬头,正见到檐角露出个身影,着了一幅黑短打,落下来半截轻纱外袍,耷拉在他脑袋上方半寸。

  张和才:“……”

  第十七章

  都不必费心去看是谁,张和才冷笑一声,轻声自语道:“你瞧瞧,可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呢。”话落一点儿吸取教训的精神也没有,抬手便薅。

  轻纱受力绷紧,那人被他这股劲一带,滚了半圈来到檐边,却侧停在那,不再朝下掉,露出的半边面孔果不其然是李敛。

  她挺直的鼻子在直指着张和才,闭着眼懒散道:“张公公,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可没法使两回。”

  张和才冷笑道:“甚么圣斗士?就你还敢称‘圣’?”

  又忍不住道:“ 你怎知是我?”

  李敛仍闭着眼,有些口齿不清地笑道:“那你诊知是我?”

  张和才拢袖道:“哼,除了你这小娘,满府上谁还会在这般不成体统的地方歇脚。”

  李敛并不和他斗嘴,嗤嗤笑起来,笑了片刻声音又低下去,似要睡了。

  她今日好相与的过分,张和才心下发毛,便仰着头眯眼去望。

  盛夏日头高,照得琉璃瓦反出五彩之色,李敛一身黑衣趴躺在五彩的瓦上,马尾自肩头垂下来,似无所觉,只轻巧睡着,光披背后,仿若金甲加身。

  她身上那隐在笑后成日的积雪如同一夜化消,身背后的江湖也消了,全消了,俱都随着光飞散去,只余她这个人在此,闭着眼眸,安泰歇着。

  张和才只在她身下立了一立,不刻便闻到浓厚酒气,他立时明白过来。

  李敛醉了。

  夏柳耽今日做寿,府中除此再无大事,裘藍湘又忙着,不待大货起运李敛根本无事可做,便在此饮酒午睡,闲散度日。

  张和才明白过来归明白过来,可一想自己如何的忙,又一看李敛这副烂泥般的样儿,再想到夏棠。

  更主要还是夏棠。

  今日大寿,张和才特意吩咐大厨房做了夏棠爱吃的醉鸡,可她只想着早吃了去寻缠李敛,都没扒几口便下了桌,连看他也没看。小姑娘这般痴缠她,她不仅不应,还四下里躲,这回竟还喝了酒躲到这里来了。

  张和才心里发酸,怨毒地瞅着李敛,忽尖声叫道:“李敛!你个小王八羔子,你下来!”

  李敛被他一个高声吓得打了个哆嗦,抽搐一下,抬起脸来,睁眼迷蒙道:“……啊?甚么?”

  张和才指着她鼻子骂道:“你个杀千刀的烂酒槽子,滚下来!王府的檐子是你想上便上的吗?”

  李敛:“……”

  慢慢爬坐起来,李敛打了个哈欠,醉眼惺忪道:“你有能耐,拿我下去啊。”

  “嘿你——”

  张和才气得跳脚,李敛却混不理他,她一腿垂下来,另一腿单膝曲着,脸靠在膝上,从后方张和才看不见的瓦檐拎出来一坛上好的绍兴老烧,仰头喝了几大口。

  酒一下肚,烧刀子如同烈火般划开李敛的脾胃,从嗓子眼一路燃到肠子里,在里头好一顿左冲直撞,终化作两声叹息,被人昂首吐纳出去。

  李敛灌得嘶嘶抽气,待酒嗝出来,她支棱着的腿也放下去,松松快快地晃腿笑着,双眼迷蒙,望着远处内院中开锣的大戏,半晌才又看向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