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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7)(1 / 2)





  郁安晏墨瞳晃了晃,南镜的手腕还绑着当时郁安晏亲手系上去的红绸缎带,郁安晏此时低头含住那个结猛地一拉,被束缚的红绸结打开,南镜细白的手腕上出现两道浅浅的红痕。

  郁安晏跪坐在地双手牢牢握住南镜的手腕,直直看着南镜惨白的脸,淡声道:我是早死命,怎么都活不过二十三岁,不管你收了多少钱非要救我,但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

  早死,就是我的命运。

  南镜,你没必要按照强求我一定活着,是因为我活着你才能拿到那五百万吗?

  南镜没理郁安晏,他抿紧唇看向后面赶着过来的腐肉怪物,那腐肉怪物在不断地生长,先是腿,又是手臂,然后是一张漆黑皮肉不断掉落的皮,本来极慢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不,南镜左手蓄力,一口舌尖血猛地喷到鬼印上,他左手迅速捞到铃铛含进嘴里,凉气袭来,浅色的瞳仁像是被点墨晕染,迅速变成诡异的黑。

  南镜借着鬼印的力量翻身而起,左手捏着鬼印,冲向那腐肉怪物,腐肉怪物伸出刚长出的漆黑尖利的爪子,那爪子直接插进南镜的右肩上,南镜的血液飚射出来。

  就是此刻,南镜借着势对着冲来的腐肉怪物猛地一盖,腐肉怪物刚长出来的全是细密牙齿的嘴一张,发出痛苦的嚎叫。

  仿佛肉烧焦的味道传来,印章直接烧穿了腐肉怪物的一整块肉,那腐肉怪物倒退着倒在地上,暂时地没了声息。

  南镜松了一口气,脱力一样的吐出铃铛,直接倒在郁安晏的身旁,血液渗出,他小声地咳嗽。

  郁安晏墨黑的瞳动了动,他缓缓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南镜,眼神空白了一瞬,他不明白南镜明明只是收了五百万接了那个青黑色的罐子来救他,现在却

  南镜是真的想要救他?

  南镜?郁安晏冷漠倨傲的眼神像是冰裂一样出现一丝裂缝,他下意识摸了下被溅到脸上的血液,温热的,带着新鲜的腥味,鲜红的,比南镜那身红嫁衣的颜色都要刺目。

  你为什么?郁安晏的眼神震动,他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在不断地颤抖,骨节分明的手摸上了南镜的右肩,湿润温热的血液把他的手浸湿。

  郁安晏胸口不断起伏,他手攥紧又松开,上前握住南镜的肩膀,南镜很轻,血液流下来积成血泊,他已经毫无力气地任由郁安晏横抱起。

  南镜是真的想要救他。

  郁安晏闭了闭眼,轻声说:南镜,在二十三岁和你死在单龙村,是我心甘情愿选中的结局。

  像我这种注定早死的人,这结局不算很差。

  你就不能接受我注定死亡的结局,不要再,郁安晏心口堵上一口情绪,强撑着淡声说:救我了。

  南镜嘴边缓缓溢出血液,他的手按住郁安晏的肩膀,把郁安晏往下压,南镜用几乎气音的声音说:从我十四岁到现在,我的命都和你连着,你的铃铛,铃铛救了我很多次,我就是为了救你而来的。

  不是什么青黑色的罐子,我也要来,南镜艰难呼出一口气:要来救你。

  南镜清俊的脸上那双慢慢褪去黑色的瞳孔有些聚不拢,山间的风把南镜的红嫁衣吹开,南镜咳出一口血液:我,我不想和你一起死,我要和你一起活。

  风把郁安晏的衬衣吹得鼓动起来,从郁安晏扣上皮带的西裤腰上吹上去,冷得刺骨,但郁安晏根本不觉得冷,他双膝跪在粗粝的石砖上,横抱着南镜,缓缓低头,和南镜的额头碰在一起。

  郁安晏的眼角缓缓滴落一滴泪水,泪水划过他红色的泪痣,像是直接流出的血泪,他睁着眼看南镜,就像是十二岁那年透过彩色玻璃窗看傍晚最后沉下的晚霞。

  郁安晏十二岁生日的前段日子,郁家的气氛特别躁动,但是这种气氛跟他没有什么关系,郁安晏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意味不明看他的眼神。

  有天,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的西裤准备去少年宫上大提琴课,临出发前,郁安晏听到有人在私下议论。

  听说郁总有个十一岁的孩子?

  什么,私生子吗?那孩子健康吗?那安晏少爷。

  那孩子特别健康,据说还很聪慧。

  嘘,这话千万不要给安晏少爷听到,据说郁总准备把那孩子接回来了

  郁安晏终于明白郁家这群人这段时间看他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怜悯,是看一个注定短命的死人的怜悯。

  郁安晏每个周末下午都会被送到艺术宫上大提琴和艺术课。

  安晏身体不好,以后就不要再学些金融啊管理类的课程了,我就只希望他好好的,学学大提琴钢琴陶冶情操就行。

  郁安晏那天课后没有人来接,他一个人通过艺术宫长长的楼梯走到了天台的房间,当时他蓄了到脖颈的头发,他搭了两个板凳,站在了窗台上。

  这个艺术宫的修建风格是难得的纯中式的,玻璃是彩色的,上面贴了当时非常难得有审美彩绘神仙图,郁安晏记得很清楚,当时他站得窗前,那块玻璃上是彩绘的地狱图。

  整张图的中心是一小块悬了金珠的镜子,四周全是嚎叫的恶鬼相,当时郁安晏看着这幅画觉得很有意思,大家都求着惧怕着恶鬼的靠近,奢求神仙的庇佑,但是神仙也不是能庇佑所有人的。

  郁安晏推开了彩色玻璃,钢琴练习室里有人在弹命运交响曲,傍晚的风吹开郁安晏额前的碎发,露出郁安晏狭长黑眸下有点冷漠的眼神,他只是有点想要往下踏一步的想法。

  门被骤然打开,郁父打理精细的头发凌乱,表情慌张地看着郁安晏,双手张开:安晏,怎么了?下来,到爸爸这里来,爸爸给你买了最新款的赛车,刚开发布会就被爸爸拍回来了,下来好不好?

  郁安晏低垂下眼睫,他往下看了一眼,一群人都焦急地站在下面看着他。已经有人开始铺救生气垫,练习室的命运交响曲陡然停下了。

  他透过彩色玻璃看了眼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从搭好的板凳下一步步走下去,去迎接他注定会在某一天戛然而止的命运。

  郁父冲过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就像全天下最普通的父亲一样,紧紧地抱住他,摸着他胸腔里还在跳动的心脏,劫后余生地大喘气。

  可是,郁安很清楚,郁父要的是活着的健康的他,其余所有人,要的也是活着的他,活着的他才能撑起那些名利和富贵,活着的他才有数不尽的时间,没有人会要注定死去的他。

  命运残忍地剥夺了他二十三后的所有时间,要把他推进地狱。

  但南镜,南镜居然冲进来说要救他。

  傍晚的山风吹起他眼前的碎发,郁安晏紧紧闭了闭眼,再睁眼,墨黑的瞳里全是不顾一切的疯狂,他跪着抱紧南镜,声音嘶哑:南镜,我想你活,你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