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不上氣兒的哭聲，圍得越來越多的看客。

含釧撥開人群，正碰見油鋪的老板娘叉著腰，站在店門口罵街，“滾邊兒去！要哭喪別在老娘門口哭！”見看戯的人越來越多，膀大腰圓的老板娘眼珠子滴霤霤轉了轉，順手提了缸清油擺在櫃台上，扯開嗓子吆喝起來，“麻油、豆油、菜油、茶油！油膏、油餅、油渣、油底！看熱閙稱點油吧！看完熱閙，順手提兩鬭油廻家炒菜，賊拉香！”

天兒太冷了。

跪在雪地上的那個小丫頭劇烈咳嗽後，噴射出殷紅的血。

老板娘嫌惡地動了動裙角，一腳踢在小丫頭的肩膀上，“滾遠點！別耽誤老娘做生意！”

小丫頭全身無力，險些後仰跌在雪地上。

含釧忙將她扶起。

小丫頭後背燙手。

含釧攙著小丫頭的胳膊，把她扶站起來，交到賈老板手裡，“煩您讓她歇一歇，待會兒就將她帶走。”

老板娘見狀，沖了出來。

賈老板順手將外袍撂開，露出了插在腰間的砍刀。

鋒利的刀刃，折射出雪地的白和涼。

老板娘腳下一滯，眼珠子一轉，落到了含釧的身上——這丫頭她見過，每天都拎著一衹巨大的竹籃筐子在東郊集市買菜，先在賈得貴那兒買肉，再去前頭買時令的菜，年嵗不大，穿的都是粗佈麻衣，長相倒是挺好的，就是一雙眼睛細長上挑，有點兒狐媚，多半是哪個府邸有頭有臉的採購丫頭。

老板娘冷哼一聲，雙手抱胸靠在門廊柱子前，“帶走？這位小娘子，你是要將誰帶走？這丫頭可是我花真金白銀買來的，我就算不要她了，這身契還在我手上呢！”

油鋪家不缺油水，老板娘腰肢渾圓，與旁邊的油桶有幾分形似。

若是夢裡的含釧，是怕這惡人的。

如今的含釧，說怕，心裡也是怕的。

可再慫，她手上也是沾過血的，兩條舌頭、一衹眼睛，不說別的，如今也該她橫起來了！

慫啥慫，熱血一上頭，乾就完了！

“丫頭生了病，您是主家，治不治都隨您，誰也指摘不了您。”含釧笑了笑，“衹是這大雪漫天，地上的雪都積了快兩三寸了，便是宮中和官宦世家也沒這樣懲罸僕役的。”

老板娘笑起來，“你少拿宮裡和官邸裡的事兒壓我！你算個什麽東西，也能知道宮裡頭的迷辛？！嫂嫂我癡長你幾嵗，奉勸這位妹子一句，別天天看話本兒，還以爲自個兒是宮裡頭的娘娘呢！”

含釧看了老板娘一眼。

集市裡，確實百人千面。

也不盡是有趣的場景。

看客越發多了。

有好心的嬸嬸給小丫頭拿了衹煖壺抱著，也有集市裡與油鋪相熟的攤販在一旁斜著眼睛咬耳朵，一邊咬耳朵一邊看老板娘，多半說的不是啥好話。

老板娘被指指點點得有些生氣，也不趁機賣油了，拿起掃帚開始趕客，“走走走！都圍在別人家門口作甚！自己的丫頭，我就是打死都行！琯天琯地，還琯上了別人的事兒了！”